过不到兼旬,正是花家如今的当家人花如令的大寿。
花满楼原本还在想着该怎么邀请,才不至于被乔衡拒绝。毕竟若是直接提起让花家的大夫为其看伤一事,观其心性,大概会为了不欠人情直接拒绝掉自己的邀请。他想了又想,没什么更好的借口,索性直接把自家父亲的寿辰作为理由。
花满楼邀请道:“十八日后,恰巧是家父大寿。不知子平可愿与我同往?”
“花兄既然相邀,哪有不应之礼。我只担心突然造访会不会有些冒昧,唯恐花兄及家人觉得我过于叨扰。”
听到乔衡这样说,花满楼就明白他其实是已经答应了下来,自然开心无比。
“我父母一直盼望我多交友,对子平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冒昧叨扰。”
“花兄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按理来说,身为南王世子的乔衡,此时放任自己离开封地这般长的时间,实在不该再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耽误功夫,应该早日回到封地去了。
但是乔衡迟迟没有动身返回。
自愿呆在某地,与不得不困于一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笼中之鸟怎可与因疲倦在树叉上筑巢歇脚不再飞翔的鸟儿混为一谈。又有什么资格谈?
他也想让那建立在自尊心之上的谨言慎行,再“进化升级”一下,让他能够诚惶诚恐、坐卧不安、心绪不宁地赶回封地。
但是努力了许久,终是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还是顺心而为好了。
却说他为何要处处谨慎小心呢?为的难道不是自尊以自重,能够更好的保全自身吗?可他如今只有这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称得上是自己的了。没有了它,他做什么也都失去了意义。
他眼中所见、亲身经历过的,是无数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全面的。
中原大地再广袤,在整个世界面前,底气顿失。而南王的封地再辽阔,与朝廷所辖的所有境域相比,看起来也就是不过如此了。
他曾目睹狂风卷积巨浪,海水冲霄而起。那生长在亚寒带的针叶林,生来就带着一股幽冷的灰绿色。那极北之地的冰川雪原,苍白、肃静、庄严。那埋葬着无数灵魂的沙漠,顺着风席卷而上的沙尘,又于一片肃杀中归于安静。那浩瀚的星辰,无尽的银河,你以为你是立在一小块平凡无奇的土地上,其实你是站在星辰之上,屹立于无垠的宇宙之中。
当他人毕恭毕敬的把皇权奉于至高无上的地位时,他却早在无数轮回中看到了皇权彻底没落,湮灭于历史车轮碾压的那一日。
这种阅历、知识、思维方式带来的不同,有如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与每一方世界之中。要么放弃自我,屈从于世界、臣服于世界。要么坚持自我,做一个冷漠的缄默者、清醒的疯子亦或是叛逆的狂徒。
说话回花如令的寿辰,既然要拜访花家,当然要备好寿礼。
说实在的,这活交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连玩女人,都要玩青楼里最贵、最听话、最漂亮的女人的金九龄最好。他本人的品味,加上他与花家老爷子又是早就相识,他一定能挑出最恰当、最合人心意的礼品。
但有的时候事情就坏在这个“最恰当、最合人心意”上。
身为一个与花家完全不相熟,又是第一次拜访花家的年轻人,备好的礼品居然这么完美的投人所好,很难不让人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