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汶河的时候,我的心灵一阵阵地颤栗。历史上的“汶河夕照”早已不见踪影。在那近一公里宽的河道上流淌着的是几缕绳索一样的黑水。有一处宽的地方,则是泛起的白沫达一尺高。我苦涩地想,这大概就是当代的“汶河奇观”了。
在桥头,我看见成群的男孩女孩在干涸的河床上,在几缕细小黑臭的水边追逐玩耍。
我想他们迟早会明白:这就是他们从我们这一代继承的一条死去的河。
当他们长大,当他们不得不为清水而奋斗的时候,那则一定是在替我们还债,一定是在为我们赎罪了。
——我们的下一代要替我们赎的罪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这些男孩女孩,其心理与体格能承受得住吗?
——怎么就没有人真正地替孩子们想一想呢?
我的耳边响起了生活在这块神秘的土地上的大汶口人的叹息声;我看到了那些石斧石针被安上了木把,被穿上了棉线;我听见了祖先在大汶河两岸唱起了原始、粗犷然而又是分外细腻的劳动的号子:“岁月像条河,岁月的河啊,汇成歌,一支歌,一支深情的歌,希望和理想是那么多;一支歌,一支高吭的歌,幸福和欢乐是那么多;岁月象条河,岁月的河啊,汇成歌在古老的大坟河面前,我虔诚地流下了眼泪。
学过中国历史的人谁不知道“大汶河文化中晚期”?
然而这就是“大汶河文化正在进行时”。
“大汶口文化遗址”的一位小姐对我说:我们这里,随便往下挖一铲,那就是文物。
我一点都不怀疑包含在这句话中的自豪感。
然而那时我心里想的却是;面对这些拙劣的复制品,面对这条早已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而且已经给我们带来灾难的大汶河,我们还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我偶尔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多的照片都被撕去了?
“泰安地委一班人不是刚‘一网打尽’吗?那些都是胡建学的照片。”
我不知道在当初她们给来膜拜这大汶河文化的人们讲解的时候,指着那些照片会讲些什么。
更让我感到悲愤的是泗河。
你一定还记得“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这个“川”字指的正是这条泗河。
她的不幸比大汶河更甚。
这就是中国儒文化的发源地吗?
这就是给了中国万代宗师无穷灵感的一条川吗?
就山东而言,也基本上没有比“泗水”这个县再穷的了。
不唯经济上落后,她们连这条几乎是唯一值得骄傲的水也没有了。
黄河就是中国的代名词。
而今黄河的灾难已是无以复加的了。
不仅仅是断流。更有严重的污染。断流的时间一年比一年长,每年都是历史纪录;污染的程度一年比一年狠,每年都是历史的惊叹。
黄河水资源保护部门最近发现,流经河南小浪底水利工程的黄河水质近期呈恶化趋势。随后证实,小浪底上游的污染已经达到上百公里,有关专家说,这是有记载的黄河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污染。
这是公元1999年1月。本世纪最后一年的第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