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07)请君问取南楼月(2)
作者:兰露菊英      更新:2022-10-29 19:37      字数:3479
��衡,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属于“探春”的一切,却仍然有人将这个名字和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一切记在了心里,到死也不曾忘记。到死也不能忘记这个人的,除了眼前的太妃,只怕还有更多的人,比如君归阁上的南安王苏准,太平宫里的闵妃紫曼,还有那个远避门外,不肯相见的丈夫苏衡。

  就算是自己,又哪里能够忘记她的存在呢?当这个人只是青罗的时候,清琼还可以告诉自己,青罗是蓉城的王妃,是苏衡的妹妹。然而在听见探春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她又成了另一个人,是至今都还活在京城,活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女子。在自己独居卓玉阁的这些日子里,她始终都在苏衡的身边,一颦一笑,犹如她和苏衡相遇的时候那样。她从来不曾离开过,也永远不会离开。

  从梅林中出来,迎面就是耸立的假山,虽由人作,却颇有峰峦起伏的凌厉之势。独幽林隐在假山之后,石上古木参天,清泉涌流。名称取自苏轼句“洞里吹箫子,终年守独幽。石泉为晓镜,山月当帘钩”,最是古雅清冷。此时走到近前,也只看见几株古松旁逸斜出,长在两侧山石上,如架起一道拱门。山石上攀援着藤蔓,从雪下头透出一股子幽香来。独幽林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那样静谧,只是积雪上足印纷乱,才能看出这一夜和平日的不同。

  清琼匆匆赶到太妃病榻之前的时候,只有苏准一个人站在里头。床榻上的老人神情无比安然,似乎没有什么痛苦。久病之下,发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头发银白,那枯槁的面孔上却似乎带着某种生机似的。太妃闭着眼睛。等到青罗站到跟前的时候,才像是知觉了似的缓缓睁开,青罗看见自己身上的纯红落在她的眼眸里头,像是燃起了火焰,那脸上的生气愈发涌了起来。

  只是转瞬间,太妃的眼神却又游移到了放下的门帘上头,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一样。瞧了片刻,太妃似乎觉得倦了,又阖上了眼睛,手却伸了出来,抓住了清琼的手腕。那手已经枯瘦如柴,却带着某种劲力,手上的玉镯子,硌得清琼生疼。青罗伏着身子,此时自然不能挣脱开来,见太妃情状,便屈身跪在榻前,低下头默默不语。清琼不说话,站在一旁的苏准却也一眼不发,只是站在那里,凝神瞧着墙角供着的一对玉瓶儿。

  此时帘幕低垂,就连外头的风雪之声,也听不见了。问幽阁里安静,只有偶然间爆出的烛花声响。屋子里弥漫着厚重的草药气,熏得人昏沉沉的。清琼跪在那里,眼前一寸之外瞧得见太妃床榻上松鹤延年的图案,那鹤雕刻的纤毫毕现,穿行在云里。离得这样近,瞧得久了,几乎觉得当真腾空起飞了。清琼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眼前的这个老人,与自己相识不过数月,然而之前自己所不熟悉的光阴里的一切,却都在她模糊的话音里,在自己眼前缓缓地展开来。对于清琼来说,她不仅是太妃,是祖母,也是这陌生府邸里,自己熟知的一切。

  也不知等了多久,清琼跪的久了,已经没有了知觉。榻上的人一动也不动,清琼听不见呼吸之声,握着自己的手,却仍旧没有松开。只有这最后一点不肯放弃的力,才叫人觉得这个老人还是活着的。清琼心想,苏衡或者不会回来了。也许他躲避得太远,到了一夜之间都无法回来的地方。他只想着逃避自己,却忘了这里还有他的亲祖母,正在等着最后一刻他的归来。清琼又想到了深宫中的紫曼,此时只怕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罢?等到今夜一切都已经终了,她才能知晓,却连守孝都是不能的。这个弥留的老人,何尝不想也等到她呢?只是彼此都明白,这一生,也是再见不到了。

  忽然听见一声响,清琼还来不及回头去看,就看见苏衡跪在了自己身边,低下了头。束发的银冠上落满了雪,在这温暖的内室,缓缓地融化了去,化成了水,又沿着他的面颊落下来,倒像是泪。榻上的人也察觉了苏衡的到来,呼吸忽然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