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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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1-09-27 02:51 字数:7534
可闻,而且作者的影射还不限于此,“我们孕育着丰收”,其实是号召公开举行反革命叛乱。
载着这篇文章的报纸下午才运到p城,临下班以前来到了中心城区委员会。文章像炸弹一样地爆炸了,有的人惊奇,有的人害怕,有的人发愁,有的人兴奋。钟亦成只看了几句,轰地一声,左一个嘴巴,右一个嘴巴,脸儿烫烫地发起烧来了,评论新星扭住了他的胳臂,正在叭叭叭叭左右开弓地扇他的嘴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呢怎么不了解了解我的政治历史和现实表现,就把我说成了这个样子呢钟亦成想抗议,但是他发不出声音,新星已经扼住他的脖子。新星的原则性是那么强,提问题提得那么尖锐大胆高超,立论是那么势如破竹,不可阻挡,指责是那样严重,那样骇人听闻,具有一种摧毁一切防线的强大人力,具有一种不容讨论的性质。文艺批评是可以提出异议的,政治判决,而且是军事法庭似的从政治上处以死刑的判决,却只能立即执行,就地正法。
然而他不能接受,他非抗议不可。一辆汽车横冲直撞,开上了人行道,开进了百货商场;一个强盗大白天执斧行凶,强奸幼女;挖一个三十米深的大坑,把一座大楼推倒在坑里;抱起一挺重机枪,到小学课室里扫射,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见得比这篇批判文章更令钟亦成吃惊。白纸黑字,红口白牙,我们自己的报纸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弥天大谎所有的那些吓死人的分析,分析的是他和他的小小的诗篇吗他听见了自己的骨渣声,那位评论新星正把他卷巴卷巴放到嘴里,正在用门齿犬齿和臼齿把他嚼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去找区委书记者魏,老魏的家就在区委会的后院,老魏的妻子就在这个区工作,但是老魏多数情况下仍然住在办公室。灯光下,老魏拿过了那张报纸,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没有听完钟亦成的激动的申辩,他说:“你这个同志呀,不要紧张嘛,要沉得住气嘛,要经得起考验嘛。好好工作有什么想法,可以谈嘛。”
区委书记的话,主要是区委书记的态度,使他安心多了。但当他从走廊走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办公室主任三人小组组长宋明正在认真阅读评论新星的文章,手捏着红铅笔,圈圈点点。宋明同志,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他来就有点发怵。宋明长着一副小小的却是老人一样的多纹络的面孔,戴着一副小小的儿童用品一样的眼镜,最近刚与老婆离了婚,从早到晚板着面孔,除去报刊和文件上的名词他似乎不会别的语言。给钟亦成印象最深的是一年以前,钟亦成曾经发现,在宋明的工作台历上,和密密麻麻的“催xx简报”“报xx数字”“答复xx询问事项”“提xx名单”等事项并列的还有“与淑琴共看电影并谈话”淑琴是他妻子的名字,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以及“找阿熊谈说谎事”阿熊是他的儿子的名字,现年六岁。现在,评论新星的文章引起了宋明的注意,肯定,他的工作台历上将要出现新的项目,如“考虑钟亦成自述一诗”之类,这令人未免发毛。
钟亦成找了自己的恋人凌雪。凌雪说:“这简直是胡扣帽子是赤裸裸的陷害和诽谤,是胡说八道”又说:“也不能他说什么就算什么啊,不用理他别发愁,劳驾,走,咱们上街喝一杯冷牛奶”
凌雪的话使钟亦成的心活动了些,抬起头,天没有塌下来,跺跺脚,地没有陷下去。钟亦成还是钟亦成,爱情还是爱情,区委会还是区委会。但他觉得凌雪把问题看得简单了,她怎么体会不到,“新星”的咄咄逼人的架式和语言后面,隐藏着多么巨大的危险
什么危险他不敢想。他可以想象自己生命的终止,可以想象太阳系的衰老和消亡,却不能想象这危险。但他从七月一日这一天产生了一种如此令人懊恼又令人羞辱的心理:他非常注意旁人对他的态度,注意别人的眼和脸。可能是他神经过敏,也可能确是事实,他觉得绝大多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