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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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1-09-27 02:51 字数:7570
�午,召开了支部大会,通过把凌雪开除出党。
凌雪不接受这个处分,表决的时候,她不举手。签署本人意见的时候,她毫不含糊地写上了“不”字。为此,她受到了警告,说是“态度恶劣”,“还要加重”。
两个小时以后,她换了一件紫地带绿色花点的衬衫,套上一件黄色的毛线衣,穿上一条灰色哔叽裤子,半高跟黑皮鞋,然后,她坐上公共汽车,把自己“嫁”出去了。
这是一个十分冷落的应该说是冷落得可怕的婚礼。除了双方的母亲他们都没有父亲了和年幼的弟妹,除了还有两位在街道上打零工的邻居以外,再没有别的客人。一盘瓜子,一盘水果糖,一盘果脯,几杯茶,这便是全部的招待。而且,凌雪把早上和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钟亦成。她并不认为这仅仅是对他们的结合的一个打击,相反,这似乎增加了他们的结合的意义。在天塌地陷的时候,他们挽起了手。钟亦成的脸白了一下,眉头也皱了一下,虽然他自已经受了许多,但是落在凌雪身上的打击比落在他身上的还让他难受。但是,凌雪的倔强的嘴角上呈现着的是笑容而不是哀伤,凌雪的眼睛里流露着的是令人销魂的温柔,而不是怨怼,凌雪的一举一动里,都包含着欢乐,包含着那么饱满的幸福,而不是寂寞和悲凉。于是,钟亦成也笑了。七年了,他们在一起,却又不在一起,这有多么苦现在呢,他们将永远在一起了,他感谢命运,感谢凌雪的真情,感谢太阳月亮地球和每一颗星。
到晚上九点,屋子里就没有人了。但还有收音机,收音机里播送着鼓干劲的歌曲。凌雪关上了收音机,她说:“让我们共同唱唱歌吧,把我们从小爱唱的歌从头到尾唱一遍。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记日记,我回忆往事的方法就是唱歌,每首歌代表一个年代,只要一唱起,该想的事就都想起来了。”“我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钟亦成说。“从哪一年唱起呢”“一九四六年。”“一九四六年唱什么呢”“唱喀秋莎,这个歌我是一九四六年学会的。”“好,唱完这个,我们就唱兄弟们,向太阳,向自由。”“一九四七年,一九四七年呢”“一九四七年我最爱唱的是这个歌,这是我入党的时候最爱唱的歌”
路是我们开哟,
树是我们栽哟,
摩天楼是我们亲手造起来哟
“那时候,我唱着这个歌走过各条街巷,我觉得,整个旧世界都在我的脚下”“一九四八年,一九四八年我们唱:天快亮,更黑暗,路难行,跌倒是常事情”“一九四九年呢”“一九四九年的歌儿可太多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大旗一举满天红啊”“一九五○年,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一九五一年,雄赳赳,气昂昂,长白山一条条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要求到朝鲜去吗”他们唱起来了,嘹亮的歌声填补了被剥夺的一切,嘹亮的歌声里充满了青春的动人的光明和幸福。他们就这样回忆着温习着那纯洁而激越的岁月,互相鼓舞,互相慰藉着那虽然受了伤却仍然是光明火热的心。
他们唱得太高兴了,甚至没有听见敲门响,也没有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及至听到了“小钟”“小凌”的招呼和脚步声,他们转过头来一看,客人真好比是从天上降落到了他们的面前。三个人:区委书记者魏和他的多病的妻子,他的汽车驾驶员小高。
经过运动,老魏也瘦了,下眼皮似乎略有浮肿,嘴角上的纹络也更明显了。老魏的妻子是一个农民出身的妇女工作干部,黑瘦黑瘦的,在对钟亦成进行“批斗”的过程中,她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她总用一种大惑不解的同情和安慰的眼光看着他,这使钟亦成铭记不忘。被批斗的日子里,谁给钟亦成倒过一杯水,谁见面的时候向他点过头微笑过,谁发言的时候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