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很美,尤其是那条河,蒲公英种子夹在柳树中飞扬,到处是青苔,阳光根本没有气力透过那么深的绿,很美。”她像自言自语,但是又笑了。
她吸着烟,她的打火机换了,是一只金边镶紫红漆面的都彭。她用打火机很考究,她没有一处不精致,但是随身却又散着一种不羁。
我问:“你去过剑桥?”
“很多次。”她声音是低的。
“你会再去?”我问她。
“我不知道。”她答。
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得见她,她听得见我。
我说:“你记得吗?那一天,你游泳回来,头发还是湿的,坐在我家客厅,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是吗?”她尽量在想:“多少年了?我很久没有游泳了。”
“六年。”
“你还是一个孩子呢!”她惊奇的说:“记性太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
她说:“我那个时候大概很胖,光吃不动脑筋。”她解嘲地笑笑,“连我都不记得最什么样子了。”
她唱了一杯威士忌又一杯。
兰姨阻止了她,她耸耸肩。她有心事,她不开心。她人在这里,心根本不在这里。
妈妈没一会就说要走了。我没有法子,只好站起来。
我对玫瑰说:“下次见我,你会认得我?”
她注视了我一会儿,点点头。
我很高兴,我相信她。
我开车与妈妈回家。
我问:“妈妈,我们下次请兰姨与玫瑰吃饭。”
妈妈看我一眼,“玫瑰阿姨明天就动身了。”
我一怔,“走?去哪里?”
“去巴黎。”妈妈答。
“去学画?”我记得她是画画的。
“你记性倒是很好。不,不是去学画,她与开头的那个男朋友,那个姓庄的,分开了,兰姨让她到外边去散散心,不过是三两个月要回来的。”
“怎么分开的?”我问。
“我们怎么方便问呢?”妈妈笑着说。
“她难过吗?”
“没有很难过,只是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是不开心。这年头,也无所谓,”妈妈感喟地,“男女关系越来越平常了。”
我不出声。玫瑰很难过,我看得出来,她有种沉着的哀伤,不过套母亲的语气:这年头,总是哭哭啼啼的女人比较得人同情。在别人眼里,玫瑰是不在乎的。
我当下说:“等她回来,我们请她吃饭。”
“好。我倒是喜欢她的,她长得好看,做人也大方,很有派头。连兰姨也请了来,大家聚聚。”
听见妈妈称赞她,我很高兴。
找问:“刚才是怎么碰见昀?”
“完全无意。她与兰姨自航空公司出来,路上碰见的,兰姨便跟我说了说她的事。女孩子长得出众,未必是好事,总带点怪脾气,如果玫瑰笨一点,也就安份守己的做人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