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愕然,登时发作起性子,啜了音,手指道:“是极,是极,我生性愚笨,比不得谁人,到用时,些微有些看头,如今你美眷在侧,许多兄弟聚义,我留来甚么用?罢,你且让开路来,我自一人,往河北报了仇,从此天下之大,流落也有去处!”
一厢发作,将后头靠着一面布囊,登时撒乱开来,她兀自不能发觉,怒冲冲满面都是泪珠,往屋内便要整束了行装,再复出门来,却见赵楚摊开手里的囊,里头俱是女儿家衣裳,竟有几幅,如大红大紫的,有淡素的,裁缝合体。
原来赵楚看那布囊时,念起方才念奴所说,这一个,惯会十分做人,自知有个琼英,来时便在集市里,寻了上好的布匹,自亲手裁剪来,一面赠了琼英,又赠了花小妹。
这一时,抬眼看来,琼英自初见,便是这一袭战甲,一路往青州来,也只几件寻常衣裙,赵楚念她身世前途,心下恻然,看那衣裙下,自有小衣,急忙掩了,走来将看呆眼的琼英,一手取了金戟,推往屋里头去,叹道:“也是不曾细心,莫要发作,都作我的不好。可怜这般一个人儿,整日不解兵甲。既是念奴有心,你且将这衣裳换了,待念奴歇息一晚,明日无事,索性陪你几个,往快活处,好看这人间的胜景。”
琼英面色似要滴出血来,劈手夺了那布囊,哪怕小衣只掩映一角,不敢抬眼来看,一身力气,丧了大半,将那门扉,自内落了闩,再片刻出门,果然是个好装扮,怎见得?
只见此时,落了冰冷战甲,换着曳地罗裙,薄薄面颊,贴了菱花,剪着贴鬓的青云,眉目虽尚留有三分英气,却多八分柔和,果然入画写不得,笔墨赚不来,不是乍眼惊艳,却乃细细品闻。
赵楚犹豫片刻,抬手将她鬓角一丝乱发拂齐,笑道:“可惜此时不见海棠花,倘若别着,又是人间一胜景!”
琼英咬着唇,问他道:“比念奴如何?”
赵楚笑道:“好端端的,你便是你,与别人争甚么上下?譬如春兰秋菊,偏要分个胜负,却非为难?”
又将那画戟,往门口立了,道:“休又生甚么闲心,世间唯独一个念奴,也只一个琼英。旁人比不来,也做不得。只说七哥也来,同去见他。”
琼英方乱道:“不是好,不曾有这般作扮,待谢了念奴,毕竟京师里有见识的,休埋怨我不知好歹礼数。”
赵楚道:“还是个性子!教念奴作你这一段勃勃的英气,她也做不来,偏要逞强!走休,今日快活,待见了七哥,好与众兄弟叙话,彼时念奴醒转,你自与她相会不迟。”
乃转出了内堂来,外头花荣陪了阮小七,正说些相惜的话,待看琼英,俱各拍手而笑,倒是一厢的王英,急忙忙往后头缩,言语惴惴。
两厢私见,阮小七道:“哥哥安心便是,山里都好,这一番了却哥哥心头的大事,俺看花知寨,也是一家兄弟,因此也不曾瞒他,果然与那官府里的腌臜鸟人,不是一路。”
赵楚心道:“以七哥谨慎,虽是大胆,这一番精细,却细细说不来,当是念奴安排。”
乃笑道:“正是好!”
又问:“如何来了花荣兄弟处?”
阮小七好生赞叹,道:“这一位妹子,好教人心服!往清风山下来,俺只当要往青州府打问哥哥下落,她却问了这里的英雄好汉,待听花知寨,便道,以哥哥心思,最爱这等英雄好汉,往这厢里打问,不差分毫,竟是果然!”
赵楚笑道:“不是自夸,念奴伶俐精明,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