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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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1-09-27 02:51 字数:7541
��脑在爆裂,身体在浮沉,心脏在一滴又一滴地淌血。他知道,他死了。
一九七九年。
灰色的影子:活该
钟亦成:那么,按你这个聪明人的意思,你将眼见着起火而不管吗你将任凭工人农民村庄财产被火灾所毁灭吗呸
一九七五年八月。
钟亦成被再次遣送到农村“就地消化”已经又有五年了。下乡,劳动,和农民们共同吃一口铁锅里贴出来的饼子,这对钟亦成不但没有什么困难,而且是在这动乱和颠倒的年月里使他得以正常地活下去的重要的精神支柱。过去的事大致被冻结了。有个别人问起来时,他淡淡地一笑说:“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二十多年来的坎坷,他的体形神态举止都有变化。严酷的事实打开了他的眼睛,除去害怕肉体上的折磨以外,那种精神上负罪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农村,他学农学医,而且悄悄地写了许多诗。但是,不管他多么不愿意,不管他怎样努力抵抗,特别是在经过最后十年的再批判,或者像某些人残酷地说的“炒回锅肉”之后,他真的老了,虽然他内心里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他在和旁人接触时,已经不自觉地习惯于一种陪着笑脸的谦卑的表情,说什么话,也都习惯于一种诚惶诚恐的音调,生活比愿望更强,岁月比青春更有力。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然而,他还保留着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老习惯:关心国家大事。他看起报听起广播来往往忘记了吃饭。透过谎言和高调的迷雾,他努力寻找关于祖国关于世界的真实信息,并每每忧心如焚,夜不能寐
一九七五年以来,他接连几次收到老魏的爱人的信,信上说老魏被株连到一个什么“二月兵变”的案子里,自一九六八年以后到外省坐了七年多监狱,最近才放出来。“他身患不治之症,他常常说起你而且非常想见你”
钟亦成三次请假,好不容易获准在麦收以后给假十天。于是,八月份的一个下午,他出现在p城的一间只有十二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老魏面色灰白,他得的是血癌,这两天刚刚发作了几次,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他见了钟亦成,枯瘦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安慰的表情。他说:
“你总算赶上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件事始终挂在我的心上,就是关于你五七年的事”
“过去的事了么。”钟亦成的脸上显出了淡漠和宽厚的笑容。
“不,不能就这样错下去。我希望你写一个申诉”
“我活腻了吗我才不找这个麻烦。”钟亦成仍然笑着。
“你少来这一套”老魏发怒了,他闭上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这怎么可能呢铁案如山,已经快二十年了。光我自己的检讨就三十万字”
“是的。”老魏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当时就反对划你的右派,但是宋明拿出了你自己的检讨。真蠢但是,不论是二十年的时间三十万字的检讨和哪怕是三百万字的定案材料,只要是不公正,只要是不真实,那么哪怕确实是如三座大山,我们也要用愚公的精神把它挖掉。人民信任我们,但是我们,我们却用夸大了的敌情,用太过分了的怀疑和不信任毒化着我们的生活,毒化着我们的国家的空气,毒化着那些真诚地爱我们拥护我们的青年人的心这真是一个大悲剧呀你怨党吗,小钟”
在这个问题上,钟亦成曾经充满了火热的希望。从那个时候起,许多的黑夜和白天,许多的星期,许多的月,许多的年都过去了。每过一天他就把希望埋得更深一点,最后,深得他自己都看不见了。近年�